Kirby 最受注目的書是Happenings , 我譯為- 偶遇。 不管大陸和臺灣和香港怎麼翻譯，Happenings 就是偶遇。先不談Happenings 前衞藝術劇場的歷史。先說我第一年在曼哈頓格林威治村和SoHo 的Happenings 經驗。

Kirby 早在1968 年就寫了Happenings 一書，所以他是全世界第一個有系統來記錄描述Happenings 前衞藝術劇場的學者，由他帶路去看，當然都頗具水準，我看到的第一個劇，當然是沒有劇本（ 偶遇必然即興演出）， 一到劇場一開始就是要求觀眾走入一個紙做的隧道，燈光由外向內投射，每個人的身影重複交疊交叉，非常奇特的偶遇，Kirby 太高了，身影特別大，蓋住走在前面的女子，她特地避開，尋找自己的身影。

到了盡頭就是party , 分開在各個角落，Kirby 把我推向一個圈圈內，一圈有三人，有四人，有五人，三個型態，我是在五人圈內。唯一的男生。因為空間有限，參與者事先報名， 30 分到15 分前要到達。 我是唯一的不是白人種。交談，燈光效果非常性感，有的圈子已經有互相擁抱，或者一對一，或者二對一。

以為就是如此簡單明瞭的方式結束，錯了，舞者出現打亂圈子，原來有的情侶在被打散後，尋找對方複合。Kirby 有認識的女生在角落談話，很木枘。毫無浪漫氣氛。我這邊完全不同。

變化多端，毫無冷場，過了一小時多散會，沒有前言，沒有後語，沒有任何文字說明，只有事前知道藝術家的名字，每晚不同的藝術家，每晚不同的內容，夠前衞了吧。

那晚1975 年的11 月某日，我和偶遇的四個女生和Kirby 去華盛頓廣場的西南角，一家沒有名字的二層咖啡舘的地下室去喝意大利純Espresso, 非常濃厚的小杯，一口而入叫One Shot. 我們做的位置旁，就是一個被封住的地下道，這個地下道直通現在的華盛頓廣場的拱門位置（ 華盛頓廣場成立於1871 年）是華盛頓當美國第一任總統（ 1789-1797）時在曼哈頓演講完，怕被暗殺，演說完閃人的秘密通道。

這四個女生都是NYU 的學生，兩個在大學部，兩個在研究所，都至少小我三歲，研究所其中一位念Communication 後來成為時代雜誌Time 的藝術編輯和撰寫者。她的名字叫Helen May, 失聯多年，那個秘密通道故事就是她説的。Kirby 對她的博學多聞印象深刻， Kirby 從普林斯頓大學念心理學學士到波士頓大學戲劇博士，全程全額獎學金，都是A。 自識頗高，能讓他impressed, 是多不容易。

Happenings 前衞藝術劇場源於Dada 達達藝術和surrealism 超現實主義藝術，1950 年代第二次大戰後，歐美知識份子對人生無常感的大反彈，Happenings 一詞在1958 年出現在Allan Kaprow 所寫的文章內，他原本是畫家，完全是曼哈頓的怪客，念過哥大，NYU, The New School 曼哈頓三所知名大學，1959 年他的Happenings 作品18 Happenings in Six Parts 六段式18 個偶遇。是開山鼻祖Happenings 經典之作。當然前衞藝術劇場都在曼哈頓的格林威治村NYU 附近。Kirby 是他的好友。我也因Kirby 而認識了他。

但是Kirby 對他也所有批評，認為搞到最後，演員和觀眾（ 當然事先知道）全部裸體太多太平常，反而失焦，喪失震憾力，1969 年8 月15 到8 月18 的Woodstock 室外音樂表演， 本來計劃的和真正發生的，完全不同，我認為是Happenings 前衞藝術劇場的即興創作，歌手的加入也是即興，觀眾更是即興，Make Love NOT Make War 多麼扣人心弦，我在1969 年的九月和十月在泰山的聖本會小圖書舘看了Life 和Time的報導，我個人認為Woodstock 就是Happenings. 後來我告訴Kirby 我的看法，他在TDR 寫了一篇文章，也註明是我的觀點。

Kirby 把我帶入曼哈頓現代藝術博物館 Museum of Modern Art 的內圈，他是掛名的顧問，我在他死前MOMA 的每個重要選擇作品的會議，我都以助手身分挿花入座，第一個華裔進入圈內，當然加入核心會員，捐款免不了，錢捐愈多地位愈高， Kirby 不必繳費還能拿錢，我把他為我爭取到錢，全部捐回去。借花獻佛。在2012 年Kirby 離世15 年，我仍然接到MOMA 的通知去看Marina Abramovic 所發表的Happenings 前衞藝術呈現，她是從東南歐巴爾幹半島內陸國塞爾維亞Serbia
來的表演藝術家，Serbian Performance artist。塞爾維亞鄰國特多，從1943 到現在，多災多難，藝術作品必有其苦難背景。

我和Kirby 的見解一致，裸體太快太多，兩個女演員全裸面對面，讓觀眾從中間側身穿過。這樣的安排，太舊了。Kaprow 在1960 年代玩過更大膽的，近千人全裸躺在廣場排成圖形，反越戰。

戰爭使人類因怕滅亡而玩世不恭，Marina Abramovic 面對面聽到我對她的創作， 做這個評語，眼睛睜開很大， 我到過她的國家，我了解她，能在MOMA 發表作品，自然有她的一套。我告訴她我是Kirby 門生及好友，我也認識Kaprow , 我説Kaprow 是在加州於2006 年離世，享年79 歲。
Marina 到底還是個真性情的人，她是Happenings 的藝術家。希望她能有所突破。我和Kirby 同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