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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o
作者Author  /  Eavan  Boland  伊凡•鮑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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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Colony"

 

在〈鏡像〉這首詩中,鮑倫安排了一些片斷且看起來似乎毫不相關的零碎、靜止不動而無生命的意象,包括女性的頭、黑刺李拐杖、胸針、沼澤、豎琴、獵狼犬,和煙灰釭,但實際上卻彼此緊密相關,這些在〈鏡像〉中所列出的意象共同傳達愛爾蘭民族集體意識,藉由這些凱爾特文化象徵符號尋求愛爾蘭國家身份認同,然而這些意象都諷刺性地象徵著殖民愛爾蘭女性的民族主義修辭,被理想化為如同愛爾蘭民族詩人集體意識的的鏡像。在心理學上,「鏡像(Imago)」其實是孩童時期心中特別是對於父母所形成的理想意象,尤其女性的頭這個意象更是暗示了愛爾蘭民族詩中將女性物化為一個無生命的符號或圖騰,女性身體就像是一塊被僭奪侵佔的領土,被任意曲解為不朽的國家象徵符號。

    在愛爾蘭民族詩中,女性意象常被理想化為不朽的女神來象徵永恆的愛爾蘭國家。例如代表愛爾蘭國家的女神海柏妮雅(Hibernia),也可說是民族男性詩人的集體意識的反射而形式的鏡像,被理想化為詩人靈感的繆斯女神。同樣地,女神海柏妮雅所彈奏的豎琴,也是一個國家象徵符號,女神和豎琴意象的結合更加強女性被物化修辭。而由黑刺李樹所製成的拐杖意象則因為是聖派屈克所屬之物,暗示天主教父權宗教制度要求貞節為理想的女性特質,就像民族詩人筆下聖潔的女神海柏妮雅。此外,塔拉胸針(Tara brooch)亦暗喻女性被物化和理想化。在鮑倫早期的詩〈卡蜜歐熔岩( “Lava Cameo”)〉曾以胸針為主題,在這首詩中,胸針反諷地象徵藝術結合受到迫害與殖民的愛爾蘭女性的歷史,就像是被火山熔岩凝結的化石,失去了生命。並且胸針的裝飾性更暗示了女性僅是詩中裝飾品。而且塔拉胸針也和凱爾特神話中蜜芙皇后(Queen Maeve)相關,因為此胸針是以被發現地塔拉為命名,塔拉又曾是前基督時期愛爾蘭的首都,而蜜芙皇后,也是愛爾蘭神話中的女戰神,則是當時眾多君王之一。因此塔拉胸針為愛爾蘭文化傳統象徵,亦被視為純愛爾蘭身份認同的符號,但卻同樣地將女性意象神化,抿滅了女性真實的歷史。

此外,沼澤橡樹亦是象徵在民族詩中被犧牲的女性的真象,成為另一個將女性意象神化並扭曲化為國家象徵符號。沼澤由於為愛爾蘭西部典型的地理環境,而且沼澤的泥煤地能夠保存凱爾特時期的文化遺物,因此沼澤似乎被附予神秘的力量使沼澤中的生物永生,成為永生不朽的愛爾蘭文化象徵。早在鮑倫之前,西門思•希尼(Seamus Heaney)曾用沼澤為主題,寫了一系列的沼澤詩來表達對凱爾特身份的根源。甚至在希尼的詩〈沼澤皇后〉描述了一名從泥煤地挖掘出的女子為神話中女神嫩瑟絲(Nerthus)的化身,在凱爾特神話中,是大地之母。而產於沼澤的橡樹亦是凱爾特傳統的象徵,因為神話中聖布姬德(Saint Brigid)女神是橡樹之神,同時也是詩的保護神,也因為其貞節和保護的能力而成了愛爾蘭國母的象徵。然而無論是女神嫩瑟絲或聖布姬德,對鮑倫而言,都無法代表真正的愛爾蘭女性的真實生活,僅只是淪為一種殖民女性的修辭手段,而橡樹的堅硬度更暗示此僵化且嚴峻的神話中女性原型再現。此外,由於橡樹具有能雕塑為藝術品的特質,可成為雕像的材質,或製成豎琴,因此橡樹和詩的藝術性有關聯,特別是在於在運用民族詩去建構愛爾蘭身份認同並美化殖民修辭。

同樣地,獵狼犬也是在愛爾蘭民族詩中象徵凱爾特文化的符號,但卻隱含對女性迫害的殖民修辭。獵狼犬的意象曾出現在鮑倫早期的詩〈實際教訓〉中,透過詩中雙重狩獵意象,獵犬追獵野兔與獵人追求女性的景象重疊,暗指在男性詩人藉由被物化和女性化的國家象徵符號尋求國家身份認同時,愛爾蘭女性身體成為其獵物,因此在〈鏡像〉中女性頭的意象暗喻為男性詩人的戰利品。   

男性詩人在將女性國家化為象徵符號的策略,就像是英國在操縱殖民修辭手段,將愛爾蘭呈現為邊緣化且去人性化的國家。鮑倫運用在〈鏡像〉中的煙灰缸意象來諷喻此修辭手段。事實上,煙灰缸是一個相當受歡迎的愛爾蘭紀念品,除了其形狀類似愛爾蘭西部典型的地理特色沼澤(中央是低窪),最主要的,煙灰缸常綴以愛爾蘭國家或神話象徵,像是獵狼犬或豎琴。然而,這些都只是模仿的再現意象,失去了真實性,就如同男性詩人筆下所再現複製的愛爾蘭女性意象的多重版本,完全喪失女性真實的歷史和生活,這種「模擬」女性所塑造的國家象徵是一種假象,缺乏想像力和真實意象的相關性,卻被操作為事實,成為架構愛爾蘭民族主義的修辭手段。                          

再者,鮑倫刻意將女頭的意象和紀念品並置以強調在愛爾蘭民族主義詩所利用的價值交易的手段,並不符合藝術倫理。鮑倫認為將愛爾蘭用女性意象代表的修辭無疑是一種價值交易,將女性意象如同紀念品販售以得到國家認同和維護國家主權的利益,就算是涉及利益交換的關係。然而,對鮑倫而言,詩應該遵守藝術倫理,也就是詩的想像力要能夠反映意象的真實性,而非是製造幻象來獲取既得利益或是權力。在此價值交易的關係中,語言是愛爾蘭民族主義詩所使用的媒介。在其自傳中,鮑倫將語言比擬為「一張具有貿易路線的地圖」,暗指愛爾蘭民族男性詩人運用詩的語言來繪製理想國家的藍圖,將女性變為指涉符號(signifiers),以交換為被指涉對象(signified),也就是愛爾蘭國家象徵。在此交換過程,真象已失去或是被扭曲。也因為女性意象被操縱為交易的媒介或商品,鮑倫甚至在其早期所寫的詩〈對模仿謬斯的譴責〉將象徵國家的女神譬喻為妓女,暗示女性的身體被交換為男性詩人欲獲得的國家身份認同的集權中心思想利益。男性詩人筆下所再呈現的僅只是相似於女性的外在形體,和真實的女性內在特質和歷史價值大相逕庭。因此鮑倫在〈夢見殖民地〉中暗指愛爾蘭文學傳統為一棟有一扇鐵門緊閉的房子,遠遠地拒女性詩人於千里之外。

在〈鏡像〉這首詩中,代表女性在文學傳統中被固定為刻板裝飾化的意象,不論是女頭、野莓樹拐杖、塔拉胸針、沼澤橡樹、豎琴或是煙灰缸上的獵犬,都是如靜止無生命的圖騰,也因此鮑倫刻意用固定、堅硬的大理石像和銅像來反諷創造女性刻板印象的愛爾蘭文學父權傳統。然而,愛爾蘭文學傳統版圖的疆界並非永遠是穩固不變的,隨著女性詩人創作力量的再現,此疆界也如同流動的液體隨之改變。鮑倫刻意用流動性的意象與父權愛爾蘭文學傳統連結,旨在傳達父權制度下所塑造的歷史版圖就如同流動的水,一直在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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