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彙整   /  概念  /  後結構主義主要概念12.Technology of self 自我技術 Technique de s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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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者:莊士弘
            

Technology of self 自我技術 Technique de soi

在1982年十月於美國的佛蒙特大學(Vermont)的討論會上,傅柯從西方倫理學傳統出發,開始發展所謂「自我技術」的既是美學,又是倫理學的概念,誠然也是傅柯晚年所發展賭注之一。傅柯在他二十五年以來試圖勾勒出關於真理遊戲(games of truth; jeux de vérité) [1]的四種技術:

第一. 生產技術:使我們能生產並操控事物;
第二. 符號系統的技術:使我們能運動符號,意義或象徵物;
第三. 權力技術:使我們決定個體的行為,並使之屈從於某種特定的目的或支配權,也就是主體客體化。
第四. 自我技術:使個體通過自己的力量,或他人的幫忙,進行一系列對自身的身體及靈魂、思想、行為、存在方式的控制,以此達成自我的轉變,以求獲得某種幸福、純潔、智慧、完美或不巧的狀態。(【中譯】241)

在歷史方面,傅柯勾勒出自我技術的繵遞,並區分為二:(一)公元1-2世紀早期羅馬帝國時代的希望-羅馬哲學;(二)公元4-5世紀晚期羅馬帝國時期的基督教行為準則。在古希臘時代,傅柯以柏拉圖的第一本對話錄《亞西比德》上卷(Alcibiades I)的一個德爾菲神殿的箴言──「認識汝自身」(gnothi seauton; know thyself)。但是,到了希臘羅馬時代,原本自我的認知,卻轉移到關注自己之上──「關心自我」(souci de soi; care of self)。此時,由於書寫的普及,自我誠然成為需要書寫出來的,也是書寫活動的客體及主體(一個將自我視為客體的書寫主體)。傅柯援引Marcus Aurelius寫給Fronto的信中(收錄於《沉思錄》)。信的最後,Aurelius總會在入睡前思考如何對自己所做過的事進行回應。而重視行為的思想,而非只是行為本身,預視了日後基督教時代,個體對於自我的良心審察。

到了羅馬帝國時代,傅柯以塞內卡[2] 的《論憤怒》(De Ira)和《論平靜》(De Tranquilitate)及Aurelius的《沉思錄》為例,說明這時代的文化是對良知的審察(an examination of conscience)。申言之,塞內卡對於自己的良知審察所書寫的語言,與其說像是一名懲惡揚善的法官,倒不說自我是為永久的執行官。他所判斷自我的憑據,並不是律法,而是規則。所以,對塞內卡而言,問題不在於在主體裡發現真理,而在於藉由記憶而記住真理。

到了羅馬時代,斯多葛學派的Epictetus [3]提供了默想與自我訓練的關係。其一,守夜人:個體像守夜人徹夜地監視自己思想的流動。其二,兌幣者:個體像兌幣者一樣檢查思想的真偽、重量等。傅柯認為,這是前Freud式的監察機制植居於個體。到了公元四世紀發展出一個自我表露(disclosure of the self))的技術來審察自我,尤其在基督教屬靈神學的兩大原則出發:服從與默想。在服從上,修士必須犧牲自我,捐棄(renounce)自我的生活──甚至死亡,以絕對地服從牧師。如此一來,其師生之間的關係並非仰賴於獨立個體的關係,而是透過對導師絕對的服從而產生一種永久的犧牲。換言之,自我的形成植基於自我的棄絕之上。對此,傅柯在其《快感的使用》也曾對此放在對性的議題之上來做討論,並視個體對牧師權力(pastoral authority)的服從。傅柯認為:「在基督教的性行為道德中,倫理實體不是被 定義的,而是由隱匿在內心奧祕之中的欲望領域和一整套在形式和條件上被精神心規定的行為來定義的.約束不再帶有手段的方式,而是帶有一種認識法律和服從教士權威的方式.因此,自我對自我的最佳控制不再是通過一種規定道德主體的男性形式的活動,而是摒棄自我,其純潔的典範就是追求貞潔.」(【中譯】194[4]) 在默想上,修士需無時無刻地保持自己足以看見上帝的純潔度。因此,默想的目的就是永久地對上帝的沉思。

總言之,基督教發展出一套在人們心裡的一套機制為承認(confession),也是一套現代性(modern)的主體建構。這樣的基督教自我技術使得人們在自己心裡生產出一種真理論述(un discours vrai),並且將個體置入於權力的關係之中,使得人們成為一種屈從的主體──也就是自我需得棄絕自我,以屈從某一種論述的。由此可見,在傅柯論述下的基督教自我技巧,儼然是對自我的棄絕(self-renunciation),並將自我抽離,以服膺於在某個權力關係中的占居真理論述的精神導老師。同時,個體也是沒有獨立自主的權力;任何修士所做之事,乃需徵得該精神導師之同意,方才得以為之。個體儼然是屈從的主體(sujets assujettis)。由此觀之,傅柯承襲尼采一貫批判人性自然的手勢,並且認為基督教的自我技術是對於人的欲望的抑製。

反之,在傅柯詮釋下的古希臘的自我技術,似乎較趨近於個體擁有個人的自主性來行使其權力的關係:一方面透過自我對自我的控制,方得可以管理他人。所以,古希臘的自我技術裡,個體是處在一個獨立自主的位置;它一方面是自我與自我的關係,同時也是自我與他人的關係。所以,一旦講到與他人的關係,便涉及倫理學的問題。

自我治理 → 他人的治理   
古希臘人的思維裡,「關照自我」(care of the self; le souci de soi)與關照他人是不相違背的。他們認為,一旦對自我能有節制的人,他必須不會被自己的欲望所奴役,並且,是位居主動的位置,而最重要地,他是自由的個體,不受欲望所奴役。古希臘人認為,一個能自我節制的人,是有能力足以治理自我的,並且,進而擁有好的行為治理他的老婆,小孩,家庭。所以,自我關照的「態度」[5] (l'ēthos du souci de soi)就如同治理他人的藝術(art)。傅柯援引亞里斯多德的《政治學》來說明一位自己擁有良好行為(good conduct)的人,必能推已於他人,進而管理城邦的安全秩序的人。(【英譯】79)

 

[1] 所謂的真理遊戲,傅柯在<自我關注的倫理學是一種自由實踐>(“The Ethics of the Concern for Self as a Practice of Freedom”)的訪談中解釋道:「當我說『遊戲』的時候,我指的是一套規則,真理據此得以創造。這不是娛樂消遣意義上的遊戲;它是導向某種結果的一套序,我們可能依據它的原則和程序規則,來判斷這種結果是有效還是無效,是成功還是失敗了。」(【英】294;【中】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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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ucius Annaeus Seneca, ca. 4 BCE – 65 CE,羅馬帝國斯多葛學派奠基人,政治家,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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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公元前55-公元135年),古羅馬時期的哲學家,斯多葛學派晚期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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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n the Christian morality of sexual behavior, the ethical substance was to be defined not by the aphrodisia, but by a domain of desires that lie hidden among the mysteries of the heart, and by a set of acts that are carefully specified as to their form not of a savoir-faire, but of a recognition of the law and an obedience to pastoral authority. Hence the ethical subject was to be characterized not so much by the perfect rule of the self by the self in the exercise of a virile type of activity, as by self-renunciation and a purity whose model was to be sought in virginity. (UP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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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態度」(ēthos)一概念亦是傅柯晚期重要思想之一(楊凱麟譯為「倫理型」)。可參見傅柯回應康德的<何謂啟蒙?>該文章,以及<自我關注的倫理學是一種自由實踐>該訪談(尤其286頁【英譯】)。簡言之,古希臘人認為,所謂的ēthos係指一個體舉手投足都很自然、怡然自得,也是個體表現自由的方式之一。另外,朗西耶(Jacques Rancière)在其《美學及其不滿》(2004)中提供ēthos一種說法:「ēthos 是居留(sejour)與它所是的方式(manière d'être),亦即符應此居留的生命的模式。」(轉引楊凱麟 188)。接著他說,「倫理是一種思想,建立在所處環境、所存有方式、以及所行為原則之間的身份/同一性。」(Ethics, then, is the kind of thinking in which an identity is established between an environment, a way of being and a principle of action)(Rancière 146; 【英】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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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bli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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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cière, Jacques. Malaise dans l'esthetique. Paris : Galilée,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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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柯•吳燕譯•<自我技術 >•《福柯讀本》汪民安 主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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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柯•劉耀輝 譯• <自我關注的倫理學是一種自由實踐>《福柯讀本》汪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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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凱麟 • <分裂分析傅柯:文學布置中的越界>•《臺大文史哲學報》第7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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