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彙整   /  理論家  /  Edward W.  Soja  愛德華.索雅  /  作品
Thirdspace
理論家 Theorists  /  Edward W.  Soja  愛德華.索雅

索雅(Edward W. Soja)的《第三空間》(Thirdspace)從昂希.列斐伏爾(Henri Lefebvre)的驚異奇航開始,挑戰長久以來二元對立的思考邏輯,與人類生活固著的空間性與概念,以及二元論述所衍生出來的多重地緣、政治衝突,促使我們察覺所有本然的空間性是如何被建構與存在的?我們是消極還是積極的參與其中?還是有抗拒的行動?因此,過去從歷史與社會檢視人類生活的方式,長期以來將空間視為社會行動的外在容器、舞台或者環境的概念,都因為列斐伏爾在1990年的研究計劃而開展了另一個研究的向度,也就是將空間疑旨(problematic)放置於日常生活、異化、都市狀況研究之中,但事實上,空間理論的種子,早在1970年代就在他的《空間的生產》(The Production of Space)這本書裡悄然萌芽,本書從空間中生產的社會關係出發,分析其間再生產的模式如何產生,並將馬克思的「勞動-資本」論述作為基地,延伸並正視「勞動-資本-土地」的關係。

空間的多重身份

生命裡的權力地圖:列斐伏爾自傳

三元辯證

尋找第三空間

 

 空間的多重身份
 

在索雅所指稱的驚異奇航中,空間不再只是社會的背景或本質的存在,而是多重角色,或是媒介、環境、中介物,並從自身建立其主體積極性,使其成為工具,是目標,是手段也是目的。因此,列斐伏爾從空間性開始,並與歷史、社會開展出三元辯證的關係。

過去懸而未解的問題,終於撥雲見日。空間具有的多重與積極性格,使得過去只能停留在「純粹」抽像領域,也就是再現(representation)領域中的社會關係,因為投射到空間裡,得以被銘刻在那裡,真實而具體的成為我們生活的社會存在。換言之,每樣事物都是發生於空間之中的,這絕非偶然,由列斐伏爾所開出的空間向度,事實上早已是隱而未顯的存在。[i]


[i] 引自索雅:《第三空間》:台北,桂冠:2004年,頁37-38。原文則譯自Henri Lefebvre, Le Temps des meprises , Paris: Stock, 1975: 6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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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裡的權力地圖:列斐伏爾自傳

 

《第三空間》是由列斐伏爾的驚異奇航開始的,所有的開端似乎可以從他自傳找到蛛絲螞跡。

    我是個奧色登人,也就是說,屬於邊緣,也屬於全球……我很享受我位居中心與邊陲之間的生命;我既在邊陲,又在中心,但是我站在邊陲這邊……我在農民社群裡頭,在山間居民與放放者之間,認識到生命……但巴黎和那一切複雜世故的事物,我也不陌生……巴黎:令人憎惡、讚嘆、眩惑的事物、抽像、精英主義……左派人士讓人難以忍受的精英主義……這些都是矛盾,但它們都有驚人的啟發性。」[i]

在這裡我們看到了列斐伏爾在真實的地理空間與抽像的地理空間中遷徙與流動我們毋寧相信他的移動是有意識的,從他早年加入又退出法國共產黨的經歷,對於史達林主義化約論的批判,以及每年在巴黎與納伐倫克斯的家之間來回擺盪,那個地方是他帶有巴斯克血統的母親出生之地,此地充滿著基進區域抵抗集權國家的熱情與記憶,最後在投資客的房地產炒作之下,不得不和他的妻子遷出那棟觀察人們日常生活節奏的老宅[ii]

我們在他的人生經歷裡,尋找許多斷裂與重生的節點,空間隱匿其中卻又如此彰顯。只是,隱匿與彰顯該如何定義?對列斐伏爾而言,那才是真實又隱密的經驗,我們循著他的人生密徑,一窺由他生命的動線所構架出來之權力地圖,這些隱匿與彰顯的所在形成一個又一個的聚落,讓我們在列斐伏爾不斷地移動中,有了往底部挖掘的出入口。因此,無論是主動或是不得不然者,對他而言,遷徙絕不是遁逃,即使面對的是資本主義的詭計,他清楚地洞悉了隱藏在背後的空間疑旨,如何漫延如何擴張又如何深入到我們生活的肌裡,而這正是他通往那長期被隱藏的生活世界的各式路徑以及根源。


[i] 同上註,頁60-134

[ii] 同上註,頁3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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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辯證

 

通過對列斐伏爾的認識,我們看到了幾個關鍵詞穿梭在他的人生與論述之中-旅行遊牧。而這兩個詞彙所隱含的不僅是無止盡的能動性,還有從主體實踐裡所釋放的身體感,真實地與空間、社會與歷史形成源源不絕的反覆論證。而這正是索雅在《第三空間》裡奇妙旅程的起點。

只是,儘管列斐伏爾對於二元論總懷戒慎恐懼之心,並反覆指陳兩個項目永遠不夠,必然還有其它(other),也就是第三個項目來打斷、混亂,並且將傳統的二元對立重建為另一個「其它」,此一「其它」包含兩者,又比兩者之合還要多(1 + 1 2)[i]但是,檢視他的論述與著作,有時還是看見周旋在二元對立內裡的觀念,其衍生出來的論述架構也過於簡化,例如在前引文所提及的邊陲與中心,農民與左派精英,巴黎與奧色登……這些貫穿著他的生命史與著作的辯證關係,雖然正是他所說的構想與生活的關係,所謂的三元辯證亦是從這些地方開始,但是,我們也不免要質疑,為何要從二元對立開始?對他而言,生活的空間是熱情、充塞著私密性的感官經驗;構想的空間則是一切概念的形成,是理性、抽像、有距離的。列斐伏爾雖然極力想要避免二元的僵化思考,但這仍在起點伊始困惑著我們,從這裡亦可得見,二元論述是如何在我們的思考裡盤根錯結,難解難分。

因此,或許我們可以將這個起點視為列斐伏爾通往第三空間的策略性行動,如前文所言,我們從二元思考出發,見其偏執、封閉之處,而向兩兼其外之域走去,眼前有各式的路徑提供我們通往基進開放的空間,它既不在中心,也不在邊陲更不在兩者的間隙位置,亦非兩者結合之地,它位於其外,我們可以經由後設哲學逼近、抵達這個再現的世界。我們透過擾亂、解構以及暫時性的重構,以便創造一個與過去相似卻又大異其趣的開放選擇,因此生三成異如同變形蟲般不斷無性生殖、繁衍,從自體生出,其本質逼近於原生之地,而有了生產意義上的連續性,如此,便可解消沒有真理與標準的極度相對主義的詭辯,進而在不斷地建構、前進、繁衍知識的生產,此一旅程將沒有停止的一天。


[i] 同上註,頁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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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第三空間

 

那麼第三空間到底在何處?

我們或許可從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的短篇小說《阿列夫》(「Aleph」)中一窺究竟。這故事充滿了透明幻覺[i]與實在論幻覺[ii]的書寫與冒險,一切盡在其中,波赫士寫道;「在阿列夫中,整個空間宇宙都可以在一個不足一吋大的閃亮小球裡發現。」[iii]正如佛家所云,「納須彌於芥子,縮萬象於大千」,在這方寸之地所見,卻是是無法以任何文字語言書寫之大千世界,若以文學、小說呈現它,反而會玷污了這令人目眩神迷的阿列夫,那麼,如何把這肉眼所見,肉身所感的須彌萬象以文字銘記之?因為書寫受限于于時間,無法將同時並存之物如鏡子般反射如實寫下,因此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再現(representation);若以同時兩字形容就只是同時兩字而已,別無其它,視覺、嗅覺、觸覺等身體感受只在字裡行間等著被閱讀,我們卻只是閱讀了那小小的阿列夫,就在那小小的阿列夫裡。正如列斐伏爾所言,一切都將是後設的再現世界,萬事萬物都聚集於此,無法被分割、排擠或收編,但是卻弔詭地在此呈現。因此,一切的再現是為逼近第三空間的方法,只能視為超越目前的知識生產結構的暫時性策略,是為洞悉在此間的空間政治

那麼,空間實踐、空間再現與由兩者所擴展延伸的再現空間,便得以在生三成異之中,以遊牧者之姿來回遷徙移動,那麼邊緣不再只具有邊緣意義,我們不再受限於誰的定義,也不再執著於二元對立的兩端,而是看見所謂邊緣的可能性,去打斷、擾亂原有的被定義的差異,進而踰越過去的邊緣,將之重新定義為開放基進的空間,甚至建構一個異質空間作為建立抵抗的基地,一切不無可能,一切都是也將會是進行式。


[i] 同上註,頁83

[ii] 同上註,頁84-85

[iii] 同上註,頁72。原文引自Jorge Luis Borges, The Alephin The Aleph and Other Stories:1933-1969, New York: Bantam Books, 1971: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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