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彙整   /  概念  /  生態批評主要概念:5. Nature Writing 台灣自然書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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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供者:伊象菁
            

伊象菁 2009/8/7

台灣現代自然書寫

 

自然書寫(nature writing)已成為台灣散文中一個重要類型。陳大為與鐘怡雯於2006>年編著的《20世紀台灣文學專題、創作類型與主題》中以台灣文學史的共時性發展脈絡,透過不同的文類主題創作流變[i],收錄自台灣戰後發展出來的文學類型,包括科幻小說、後設小說、眷村小說、羅曼史小說、旅行文學、武俠小說、原住民文學、飲食文學、同志文學等,裡面即收集了吳明益討論自然書寫的專文-<理解自然的新道路-試談台灣自然書寫與研究在新世紀的幾種演化類型>。這篇文章是從吳明益專書《以書寫解放自然-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探索》之上篇<確定論述的邊界:何謂台灣現代自然書寫?>摘錄而出。

 

所謂「文學類型」

 

吳文中突顯了三個理論上的問題。首先是台灣文學史在21世紀初已發展出許多不同的類型,但此絕非文學史上由簡而繁的必然發展,應進一步釐清新文學類型的形成與文化、社會等脈絡錯綜糾葛的關係。再者,一個新的文學類型發展必須積累多少作品數,以及書寫內容在什麼樣的基礎上被歸納為同一類型,讓研究者得以循線收編?從這裡又延伸出文學類型的基本提問,即新文學類型的定義問題。以自然書寫來說,其賦名在八年代後便大異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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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書寫」的定義

 

自然主義的文學[ii]、自然文學(natural writing)、荒野文學(wildness[iii]、自然寫作[iv]、環境文學(environmental literature[v]等等名稱所指各異[vi]。而以自然書寫(nature writing)為名,吳明益除了分析以自然為寫作對像之作品之外,並綜合陳健一[vii]所提出的自然書寫中四個重要特質,以詮釋自然書寫的基本要義:一、以自然與人的互動為描寫的主軸;二、注視、觀察、紀錄、探究與發現等「非虛構」的經驗;三、自然知識符碼的運用,與客觀上的知性理解成為行文的肌裡;四、是一種以個人敘述為主的書寫;五、已逐漸發展成以文學揉合史學、生物學、生態學與民族學等跨學科的獨特文類;六、覺醒與尊重-呈現不同時期人類對待環境的意識[viii]

簡言之,即為作者親自涉入寫作環境,創作出具有個人風格的作品,因此作者必須涉入自然之中,兼以文學性及科學性的語言書寫自身所體會到的實際經驗。不過至今仍有許多研究者以自然寫作或生態書寫名之,這亦可得見自然書寫是仍在發展中的文學類型,不但萌生的起點難以定調,其定義也隨內容而有所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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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典傳統

 

吳明益以西方學術理論界的看法來支持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起源,亦曾論述中國地方志與文人墨客所寫之遊記。若分析吳明益在《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探索》一書中,對於「現代」之標準與看法,那麼,這些傳統詩文裡喻情於景的自然書寫,並無法符合背後所隱含的科學標準,因此在他的定義架構之下,這些台灣方志或遊記被視為史料,是現代自然書寫作家所遙遙凝望的過去,這個過去在現代的檢視下飽含著虛構的意識,正如吳明益所述之,

正當中國文人還在筆下虛擬一些想像的『自然美景』時,已有不知凡幾的歐洲探險家、日本博物學家從基隆入海,踏查過關渡、淡水與台北盆地群山,而一個生長於本地(或任官於本地)的地方志作者竟然連實地查證的精神都沒有。[ix]

因此,在現代標準的建置之下,明清以來的方志、文人遊記不再自然,反而弔詭地成為現代自然書寫作品中的時空背景,例如劉克襄在《隨鳥走天涯》[x]中自大甲溪一路踏查往北台觀察鳥類遷徙路徑,藉以憑弔與郁永河在《稗海紀遊》中曾經的腳跡,然而物是人非事事休,看似時空的謀合卻在書寫的神想中突顯出歷史地理上的錯位。明清以來漢人的自然書寫在吳明益的解讀之下,不是荒謬胡謅便是過於浪漫的懷想[xi],與十八世紀末來到台灣的國外探險家所書寫的紀錄性質、呈現方式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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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者的凝視

 

他注意到這些探險家的意識型態常無法擺脫西方大航海時期殖民與政治目的,並認為日本博物學者冒生命危險進入山林部落調查,事實上是日本理蕃政策中重要的一環[xii];此外,這些具專業科學與學術性質的報告,鉅細靡遺對於動植物的描述、觀察與紀錄,也常缺乏文學的本質[xiii],因此他特別關注鹿野忠雄的《山、雲與蕃人》以及森丑之助《生蕃行腳》,其文字不但充滿情感,流露對於台灣森林的崇敬之心,更貼近了吳明益對於自然書寫的定義。那麼,從中國古典傳統對自然的書寫、方志到國外探險家所描繪的台灣形象,再過渡到現代的自然書寫,又有什麼樣新的發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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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珠之憾:原住民自然書寫

 

首先,在吳明益的研究裡,暫以排除的方式界定自然書寫之定義,因此原住民文學、詩及小說皆存而不論。但是暫且放下詩與小說在自然書寫中的重要性,在瓦歷斯.諾幹<從台灣原住民文學反思生態文化>[xiv]一文中,已提出原住民文學正是山海文化的體現與實踐,其內涵更具有維護生態平衡的永續意義,所謂的山海文化在原住民文學中絕非符號、象徵而已,是生存的要件,也是生活的倫理。若檢視原住民文學裡的自然與人之間的關係,不論是夏曼.藍波安在《冷海情深》裡的達悟人對於海洋的迷戀與尊重,或者是霍斯陸曼.伐伐在《玉山魂》、拓拔斯.塔瑪匹瑪的《最後的獵人》、《蘭嶼行醫記》,瓦歷斯.諾幹的《戴墨鏡的飛鼠》、亞榮隆.撒可努的《山豬、飛鼠、撒可努》及《走風的人》中擬人化的自然景物,都在在揭示了原住民的日常生活與大自然之間的唇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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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影響之爭議

 

再者,吳明益指出自然書寫源於美國文學理論界所使用的「Nature Writing」,而事實上台灣的自然書寫皆深受美國自然書寫者在觀察模式、環境倫理觀、文學技巧、表述形式上的啟發,[xv]因此才會挪用「自然書寫」來澄清並藉以賦名,那麼,究竟台灣自然書寫之濫觴始於何時?「自然」若是此一概念的重點,三朝《詩經》裡呈現出自然與人之間的和諧狀態以及《山海經》中對自然的神化與崇拜莫不幽微隱現於現代自然書寫之中;況且西方自然生態觀念的源起,與工業革命、達爾文進化論等是互成一體的思考脈絡,西方自然書寫經典對於台灣作家的影響自是不可忽略,但中國傳統對自然的態度與思考,或許早已深刻烙印在自然書寫作家的意識型態之中,必須個別檢視才能釐清其中的相互影響與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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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i] 請參考陳大為、鍾怡雯於《20世紀台灣文學專題Ⅱ-創作類型與主題》的編後記,台北:萬卷樓,2006年,第380-381頁。

[ii] 洪素麗自稱其創作與自然議題相關,並定義為自然主義的文學,「不是逃出文學、也不是歌頌自然,不食人間煙火的文學」,請參考洪素麗《守望的魚》,台中:晨星出版社,1986年,第1頁。

[iii] 請參考王家祥《自然禱告者》,〈我所知道的自然寫作與台灣土地〉,台中:晨星出版社,1992年。

[iv] 王家祥在1995>年所修正並重新定義,聚焦於人文、歷史、原住民文化、環境意識等概念都放置進自然寫作之中,過於廣泛的定義也使其內部產生模糊不清甚至矛盾的現象。

[v] 請參考陳映真在〈台灣文學中的環境意識〉所提出,認為環境文學的重點在於必須是文學作品;而且其思想、題材上,有明確的現代生態學或生態論的意識,強化反污染的議題,扣合當時台灣開始注意的生態環保問題。

[vi] 吳明益〈確定論述的邊界:何謂台灣現代自然書寫?〉《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探索》,台北;大安出版社,2004年;第4-7頁。

[vii] 請參考陳健一〈發現一個新的文學傳統-自然寫作〉《誠品閱讀》17期,19948月,第81-87頁。

[viii] 吳明益《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探索》,台北;大安出版社,200419-26頁。

[ix] 吳明益《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探索》,台北;大安出版社,2004年;第117頁。

[x] 劉克襄《隨鳥走天涯》,台北;洪範出版社,1985,第196頁並請參考許建崑〈尋找x點,或者孤獨向前-試論劉克襄自然寫作的認知與建構〉《台灣自然生態文學論文集》,台中;東海大學中文系,2004年;第94-114頁。文中對於劉克襄鳥類觀察的研究與分析。

[xi] 吳明益《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探索》,台北;大安出版社,2004年;第133-135>頁。

[xii] 請參考楊南群譯註,森丑之助著之《生蕃行腳》,台北:遠流出版社,2000年,第518-5191895年)來台調查共十八載,放棄了家庭進入山區,其曾自述:「如何處置蕃人,和如何開拓、利用他們的土地,兩者不但有密切的關係,同時是台灣統治者從早期到今日仍面臨的重要問題。」

[xiii] 吳明益《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探索》,台北;大安出版社,2004年;第210-211頁。

[xiv] 瓦歷斯.諾幹〈從台灣原住民文學反思生態文化〉《台灣原住民漢語文學選集.評論卷》,台北;印刻文化,2003年,152-171頁。

[xv] 吳明益《台灣現代自然書寫的探索》,台北;大安出版社,2004年;第10頁。在吳明益的另一本選集《台灣自然寫作選》裡亦提到相同的概念,認為台灣自然寫作(書寫)在七○年代之前呈現真空狀態,前無梭羅(Henry D. Thorenau, 1817-1862<)、李奧波(Aldo Leoplod, 1887-1943),因此在台灣生態意識抬頭的時代,橫的移植西方生態思潮遂成為不可避免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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